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总坐着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。她每天早晨七点二十分准时推门进来,帆布鞋在走廊上叩出清脆的节奏,书包侧袋里永远插着支淡紫色钢笔,笔帽上用透明胶带缠着褪色的星星贴纸。当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浅蓝色的校服领口时,我总会想起她总爱把课本竖起来挡住半边脸,露出右颊那颗褐色小痣,像枚藏在云朵里的月亮。
数学课代表收发作业时,她总会把我的演算纸往最上面压。有次我急着去医务室,她直接把整摞作业塞进我怀里:"跑慢点别摔了。"后来才知道那天她本该参加市作文竞赛集训,却因为担心我膝盖旧伤复发,硬是退了三次车票。她办公桌里藏着个铁皮盒子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副创可贴,从去年冬天帮我包扎摔破的膝盖,到上个月替前桌女生处理被玻璃划伤的手指。
午休时的操场是她的秘密花园。当其他同学涌向小卖部时,总能看到她蹲在单杠旁教体育委员打排球。有次我躲在树荫下偷看,她突然把排球扣进对方怀里:"接好!这是你第三次接飞了。"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在塑胶跑道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。后来我们班在年级联赛夺冠,领奖时她悄悄往我手里塞了包薄荷糖,糖纸上的卡通图案还是她熬夜画了三天的作品。
最难忘的是那个暴雨突袭的晚自习。闪电劈开乌云的瞬间,整层楼停电了。黑暗中传来急促的抽泣声,转头看见她正用校服袖口擦拭邻桌的眼镜片——原来那个总爱嘲笑同学鼻梁高度的男生,其实高度数到看不清黑板。当应急灯亮起时,她把湿透的纸巾和眼镜布塞进男生书包,又往我手心放了两枚还带着体温的巧克力。那天我们挤在过道分食最后一盒点心,雨水顺着窗缝滴在积水里,泛起细碎的银光。
上周她请假住院的消息传开后,我才知道她书包里永远备着速效救心丸。医生说她长期睡眠不足导致心脏问题,而她只是把竞赛集训笔记改成了《班级错题急救手册》,把校庆方案变成了《课间十分钟活动指南》。出院那天她拄着拐杖来上课,马尾辫被汗水黏在额前,却还是坚持把全班的月考卷子批改得密密麻麻。
毕业典礼那天,她把褪色的星星贴纸塞进我笔记本扉页。礼堂穹顶的灯光透过彩色玻璃,在她睫毛上洒下细碎的光斑。我忽然明白,这个总在课间帮同学系鞋带、替值日生擦黑板、把失物招领箱变成"幸运交换站"的姑娘,就像她笔袋里那支总在关键时刻出鞘的钢笔,用温柔的力量在平凡日子里写下闪光的诗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