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春日的午后,我在放学路上捡到了它。蜷缩在纸箱里的小狗浑身沾满泥浆,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惊惶的光。班主任王老师听说后特意请假来接,说它左耳残缺,定是流浪动物。从那天起,这个被命名为"小满"的毛团便成了教室后窗的常客。
每天午休时,总有小脑袋从花坛探出来。它学会用前爪扒拉铁栅栏,把作业本叼到我的课桌上。数学老师发现它会在草稿纸上画圈圈,用粉笔头搭出歪歪扭扭的三角形。当其他同学笑闹着要赶它走时,我总默默把零食袋换成结实的牛皮纸。春末的暴雨夜,小满第一次在教室打盹,我特意用旧毛衣垫在它身下,看着它在雷声中瑟瑟发抖的剪影,突然懂得它需要的不是食物,而是安心的温度。
暑假前的暑假,我们开始系统训练。王老师教它握手,它把手指当成肉骨头啃得津津有味;练习坐姿,它却突然扑向路过的鸽子。最让我头疼的是"等待"指令,它总在主人转身就撒腿跑。直到某个蝉鸣聒噪的黄昏,我蹲在树荫下看它专注地盯着滚动的皮球,突然发现它其实能听懂所有指令——只是把我的命令当成了游戏规则。那天我们达成了默契,它开始学会等待,我则承诺每天带它去城郊的溪边。
深秋的清晨,小满不再像炸毛的蒲公英般敏感。它学会用鼻子轻蹭我的膝盖提醒上学,会在书包里塞进捡来的银杏叶当书签。直到某个降温的凌晨,它突然 отказался есть и не мог встать. 王老师连夜联系宠物医院,我抱着它冰凉的小身体在走廊上坐了一夜。当医生说需要手术费时,班主任默默把她的退休金塞进缴费单,而我翻遍所有零花钱只凑到三百块。手术台上,无影灯映着它左耳的伤疤,像道凝固的泪痕。
如今的小满已经能准确完成七项指令,它的尾巴在阳光下像条金色的缎带。上周同学会,曾经笑闹着要赶它走的男生红着脸递来火腿肠,我看见小满把鼻子贴在他掌心。原来每个生命都在教会我们:爱不是单方面的给予,而是学会蹲下来,用对等的视线去理解那些不会说话的心跳。当它用湿润的鼻尖蹭过我的掌心时,我忽然明白,那些共同经历的晨昏,早已在记忆里长成不会凋零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