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的阳光像金色的糖粉撒在院子的青石板上，我蹲在老槐树下数着蚂蚁搬家。突然，隔壁小胖骑着亮晶晶的自行车"咻——"地冲过树影，车铃铛叮叮当当地惊飞了墙头打盹的麻雀。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，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裤兜里的糖纸，那是昨天刚用五毛钱换的。

那天下午，爸爸把他的"大将军"自行车推到了院子里。这辆银灰色自行车比我还高半个头，车把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绸带。爸爸用抹布擦了擦车铃，金属表面映出我局促不安的脸："别怕，爸爸在后面扶着。"可我偷偷把学步车扶手攥得更紧了，后背的校服已经被汗水浸出深色的云朵。

第一次蹬踏板时，车把像被无形的绳子拽着乱晃。我死死盯着前方歪歪扭扭的车辙，膝盖在车座下磕出红印子。爸爸的影子像座山一样笼罩在我身后，可只要我松开扶手，那座山就会轰然倒塌。我咬着嘴唇把糖纸捏出皱巴巴的边，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车轮碾过碎石的"咔嚓"声混在一起。

转折发生在第三次摔跤时。我的膝盖蹭破了皮，血珠渗进草丛里，像朵小小的红玫瑰。爸爸没有像往常那样扶我起来，反而蹲下来指着地上的泥印："你看，小蚂蚁在给你修路呢。"他粗糙的手掌托住我的脚踝，让我自己重新站起来。这次我学着用身体重量压住车把，虽然还是摇摇晃晃，但车轮终于没有再打滑。

第七天清晨，露水还在草尖上打转。我鼓起勇气松开了最后一道扶手，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。车头突然转向了，我本能地扭动身体去平衡，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。爸爸的惊呼声和我的呜咽混作一团，可当我挣扎着站起来时，发现车铃铛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响了起来。

现在我的自行车后座绑着爸爸编的竹篮，里面装着刚摘的枇杷和妈妈烤的苹果派。每次经过老槐树，我都要放慢车速，让那些歪歪扭扭的车辙印在阳光下慢慢变淡。昨天小胖又骑着新车来接我上学，后座载着满筐的野草莓。我们并排骑车时，风把我们的笑声卷上天空，像两朵追着云彩跑的棉花糖。

傍晚收车时，爸爸指着车铃铛上的红绸带说："这红绸带会记住你第一次摔倒的样子。"我摸了摸铃铛上细密的划痕，忽然明白原来勇气不是突然长出来的翅膀，而是无数个膝盖沾满泥巴的午后，在爸爸妈妈的注视下，把每一步摇晃都走成向前的脚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