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裹挟着燥热的风扑面而来，我蹲在楼道拐角处，望着那辆新买的自行车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。妈妈把车支起来时，链条转动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，也惊得我攥紧了书包带。这是父亲出差前留下的承诺，他说等我学会骑车就能独自去便利店买冰淇淋了。

第一次尝试时，车把在我手里像条脱缰的野马。我死死抓住车座两侧的横杆，膝盖刚离开地面就听见"咚"的闷响。膝盖擦破的伤口渗着血珠，在水泥地上洇出暗红的印记。妈妈蹲下来查看时，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，"别怕，我给你示范。"她单脚支地，另一只手扶着后座，让我跟着她左右摇晃。车头歪歪扭扭划出半圆，我在颠簸中抓住妈妈的手腕，像抓住浮木般不敢松开。

第七次摔倒时，我蜷缩在楼道里哭得打嗝。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车铃在暮色中叮当作响。妈妈端来冰镇酸梅汤，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桌角滴落，在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圆点。"记得你学走路吗？摔了三十多次才敢自己迈步。"她摩挲着我膝盖上的结痂，"伤口是成长的勋章。"我盯着杯子里漂浮的乌梅，突然发现那些紫黑色的果实在水中舒展的姿态，像极了妈妈说话时眼角的细纹。

转折发生在立秋后的第一个雨天。雨水顺着车棚顶棚的裂缝滴落，在积水潭里溅起细碎的水花。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突然发现刹车线缠住了链条。当妈妈冲进雨幕时，我正用小刀一点点割开缠绕的铜丝。雨水和汗水混着血水在脸上冲刷，刀刃划破手指的瞬间，我听见自己说："我能行。"妈妈举着伞站在雨中，伞沿不断往下淌水，却始终没有遮住她发梢凝结的水珠。

真正骑行是在深秋的银杏大道。金黄的落叶在车轮下发出细碎的脆响，风掠过耳畔时，我忽然想起每次摔倒后妈妈递来的创可贴。车把在手中变得沉稳，像握住了时间的线。路过便利店时，我驻足望着橱窗里最后一支草莓冰淇淋，突然明白父亲说的"独立"不是简单的位移，而是学会与挫折和解。当我把硬币投入自动售货机时，冰柜的嗡鸣声和链条转动的声响竟如此和谐。

如今每当我骑车经过老楼道，总会想起那个蹲在水泥地的下午。膝盖上的疤痕已经褪成淡粉色，像枚小小的勋章。妈妈说伤口是成长的印章，我却觉得那些淤青和血迹，最终都化作了车铃里清越的声响。每当风从耳畔呼啸而过，我都能尝到坚持最初的滋味——那是疼痛与希望交织的回甘，是跌倒后重新站起的涩涩甘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