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我望着书桌上那盏旧台灯,暖黄的光晕里浮起母亲年轻时的面容。记忆像被雨水泡发的旧照片,那些泛黄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,在脑海中铺展成一张温暖的网。
十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。我发高烧躺在被窝里,额头烫得能煎熟鸡蛋。母亲整夜守在我床边,每隔半小时就用酒精棉球轻轻擦拭我的手心。她手背上的青筋在昏暗的台灯下格外清晰,像冬夜里盘踞的枯藤。凌晨三点,她突然惊醒,发现我烧得说胡话,用冰凉的毛巾裹住我的头,背着我穿过结冰的街道去医院。我至今记得她后背传来的温度,和冰碴子划过脖颈的刺痛。
初中住校的第一个月,我因为想家在宿舍哭得撕心裂肺。父亲在工地摔断腿时,母亲已经独自撑起全家。她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做早餐,天不亮就骑三轮车去菜场。有次我偷听到她和邻居说:"娃儿在省重点读书,不能让孩子饿着。"她总把最饱满的苹果塞进我书包,自己啃着果核,说这样能省下两毛钱买油条。那些沾着晨露的苹果核,在我心里种下了最早的感恩。
高考前夜,我在书桌前崩溃大哭。模拟考成绩像利刃划开所有期待,母亲默默递来温热的牛奶,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。她没有安慰,只是把我的错题本按科目分类整齐码在书架上,每本都夹着不同颜色的便签。红色是数学公式推导,蓝色是英语作文模板,绿色是物理实验步骤。晨光熹微时,她悄悄把煮好的红糖鸡蛋放在我枕边,蛋壳上还留着掌心的温度。
去年春节,母亲在厨房切洋葱时突然晕倒。救护车呼啸着穿过老城区的青石板路,她攥着我的手说:"别怕,妈还能再陪你看十年花。"ICU的玻璃窗上结着冰花,我握着她布满针眼的手,突然读懂了她总说的"家是永远亮着灯的地方"。现在她戴着老花镜学用智能手机,视频时总把镜头转向阳台上新栽的茉莉花。
暮色渐浓,台灯的光晕漫过泛黄的全家福。照片里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站在老屋前,她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二十年前同样的星光。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掌纹,那些被生活压弯的脊梁,都在无声诉说着:真正的亲情从不需要惊天动地的誓言,它藏在凌晨四点的早餐里,在深夜的台灯光晕中,在永远为你留的那盏灯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