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的闷热像一块浸水的棉被裹住我,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老牛喘气的声响。我合上英语练习册刚想躺下,手机突然在枕边震动,班级群跳出一条消息:"明早八点,老校区的梧桐林集合,寻找被遗忘的时光胶囊。"
我迷迷糊糊摸到窗边,发现天边不知何时浮起半轮弦月。蝉鸣声里混着远处工地打桩的闷响,楼下的烧烤摊飘来孜然与蒜蓉交织的香气。这种不真实的混搭让我猛然惊醒,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开满蓝花楹的林荫道里。
树影在青石板路上织成流动的网,每片叶子都在月光下泛着银边。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檀香,几个穿校服的女孩蹲在树根处,用铁锹翻动潮湿的泥土。她们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,发梢沾着草屑,像沾了星子的蒲公英。
"找到了!"领头的女孩举起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,箱盖上的"1999"字样被藤蔓缠绕得几乎不可辨认。我蹲下身时,箱底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箱壁上轻轻敲打。当铁皮箱被撬开的瞬间,月光恰好穿透树冠,照见箱内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玻璃瓶,每个瓶身上都贴着泛黄的手写标签。
"这是高三学长们埋下的时光胶囊。"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掏出钥匙串,钥匙碰撞的金属声在静谧中格外清脆。她拧开编号"1999-07-01"的瓶子,琥珀色的液体里漂浮着干枯的栀子花瓣,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:"若此生终将离散,愿我们的青春在瓶中永存。"
我伸手触碰玻璃瓶时,指尖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。低头才发现掌心多了一枚萤火虫形状的铜制书签,火漆印上刻着"致2035年3月17日"。当书签被月光照亮,萤火虫的翅膀竟开始发出幽蓝微光,细看才发现翅膀纹路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。
"别碰那个!"戴着红领巾的女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她眼眶泛红地指着编号"1999-03-14"的瓶子。当我颤抖着拧开瓶盖,二十年前未寄出的情书从纸页间飘落,信末画着歪歪扭扭的枫叶:"如果世界是场考试,我愿做你永远答对的附加题。"
夜风突然变得刺骨,我看见梧桐树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巨大的问号。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,而树梢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。所有女孩惊慌地后退,她们惊恐地发现,自己手背上的校徽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。
"是诅咒。"戴眼镜的女孩突然尖叫起来,她颤抖着打开手机闪光灯,光束照见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刻痕,每个刻痕都是我们班同学的名字。最深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刻痕,赫然是"陈默"两个字。
我摸到口袋里的铜制书签突然发烫,萤火虫翅膀上的字母在黑暗中拼成"别相信2035"。就在这时,整片树林开始剧烈摇晃,腐叶与树根发出断裂的脆响。我看见月光中浮现出无数透明人影,他们穿着九十年代的校服,正用现在的手势比划着"快逃"。
当现实中的闹钟响起时,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床上,手心攥着那枚发烫的书签。书签背面浮现出新的字迹:"当梧桐叶落满第七次,你会明白有些答案永远藏在月光里。"窗外传来早读的预备铃,而手机屏幕亮起班级群通知:"时光胶囊已由校方移至档案馆,请勿私自开启。"
晨光中,我望向窗外那排熟悉的梧桐树,发现树干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新刻痕,正是我昨晚梦中见过的"陈默"。树影婆娑间,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读书声,像是有人正在用年轻的声音朗读未寄出的信笺。